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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影有感】一个人的孤独——《刺客聂隐娘》

一个人的孤独

——观《刺客聂隐娘》有感

 

文:初繁言

 

本以为大唐自当描绘为《霓裳羽衣舞》抑或《清明上河图》般的繁荣,无尽华美明艳倾泻而出尽收耳中眼底。

却不想在侯孝贤手下,那是一帘水墨画。

毋论满目河山还是整个故事,皆色近淡黛。正如一抹墨汁在纸上慢慢洇开来,个中意韵唯等人去回味、思索。就连配乐,也是如此令人惊觉地留下大片留白。

习惯了丝竹绕耳,今不如再细细回味记忆中的窸窣伴着长长的蝉鸣,听一段干脆铿锵的剑锋相向。

习惯了绫罗绸缎,今不如静下心来,睹一潭清水漾开的水花,一柄微弱火烛曳着影子摇摇晃晃的芳姿。

习惯了太多太多的苍白对话,今不如仅留画面来缓缓道出这所有。

 

“汝今剑术已成,而道心未坚,今送汝返魏,杀汝表兄,田季安。”

于是,故事就在道姑清冷晦涩的一句命令中开始,而接下来的一切也都是如此如此清冷而晦涩着的。

传闻中影片原应有的所有尚留余温的回忆片段全被一扫而尽,唯有窈七隔着那朦胧的帷幔定定地看着那人,一如昔日。屋檐之上刻意露出面容时的短暂打斗与田季安平静的语气也无不昭示着所有的记忆业已支离破碎,独一枚玉玦还久久不舍下。

当真是应了决绝之意。

只是隐娘听人回顾往事而哭红眼眶,季安长吁口气又转瞬拥他人于怀中罢了。

 

“一个人,没有同类。”

只是故事仍是隐娘一个人的故事,而非隐娘与田季安的陈事重提。

于是这青鸾舞镜的传说也出现得太理所当然。原来从田季安被医,到遑遑然前去寻田季安,到悄然退出,所有的情节中她才是旁观者,是那名过客。

别人口中的黑衣女子,又或梳妆穿着端庄的窈七,归根到底又似从她的那份脆弱中脱落的摆给人看的躯壳,一如企图刺杀大僚时冷静得令人惊惶的一片黑白与死寂。

而真身,早已隐没在那转而离去的一瞬。

 

待得归来之时,那道姑孑然矗立在高山之巅,齐肩相伴的层层厚云,如同业已堆砌千年的绝世霜雪。乍一望去,恍若仙境。一袭黑衣的隐娘,向前去。

一黑一白的鲜明,整幅画面本应突兀,却又莫名地和谐。手刃了太多生命、经染了太多鲜血的她而今在这里,却仿若骤然得到了一丝细微的,救赎。

 

 

故事似乎在这里截然而止就已然是完美至极。

但它并没有。

隐娘布耕还乡。故乡的一切似乎都未曾变过。直往你鼻尖儿里扑闪的新鲜的泥土味。茫茫一片好不辉煌的金灿灿的稻谷。讲着熟谙的地道乡音的淳朴农民。这里是她的桃花源。

终兮,无人成仙。亦无人如鹤。还可在亲历这一切后又即刻洒脱地抛却脑后,击水嘹唳,振翅长歌。作得那般隐忍了太久,于是才发现:原来一切落尽后,这陌生而又最为熟悉的起点,方为她真正的归宿。

原来这世间所有人,皆是凡尘。而隐娘也落回了她本应有的独自一人,荡开了满腔的孤独。

 

秋水长天,携长者少年,三人同行。水气凌空,苍茫烟波无尽。

前方即是津渡。

骤然,响起一曲。分明是氤氲朦胧的画面,伴上这么一腔便也苍凉了起来。一份悲怆,悄无声息地渗透入骨。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往昔的画面,突然如同被不解情意的清风袭卷一般,一一飞过她的脑海。

没来由地,忆起柳七的那句词来。意境本是不同,却惊人地匹配。

 

“听杜宇声声,劝人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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